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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衛方台灣談中國司法


2016年7月30日,北大法學教授賀衛方在台北空總創新基地出席龍應台文化基金會主辦的思沙龍,談中國司法。(美國之音林楓拍攝)
2016年7月30日,北大法學教授賀衛方在台北空總創新基地出席龍應台文化基金會主辦的思沙龍,談中國司法。(美國之音林楓拍攝)
賀衛方台灣談中國司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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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知名公共知識分子、北京大學法學教授賀衛方日前應邀在台北出席“龍應台文化基金會”主辦的《焦點中國》系列沙龍的第三場,與現場的台灣民眾熱烈互動,妙語連珠,暢談陷入困境的中國司法現狀,以及未來中國民主法治的發展方向。

賀衛方說,他此次來台灣參觀了位於新北市的景美人權文化園區。“我和一位受過迫害的人說,發生 在你們這兒(台灣)的已經成了歷史,在我們那兒(中國大陸),相似的事情,還經常發生,還是一個現實。”景美人權文化園區的前身是台灣戒嚴時期台灣警備總司令部軍法處和國防部軍法局所在地,過去常被稱為景美看守所,是台灣羈押並審理犯罪軍人、一般重刑犯和政治犯的看守所。

法院只能吃飯

賀衛方表示,近年來中國的司法改革進程停滯甚至在某些方面出現了倒退。司法審判的不公平不公正逐漸讓律師也成為一個抗爭群體,而大批被稱為“死磕派”的維權律師被抓,北京鋒銳律師事務所幾乎被整個端掉。他自己的個人微博也無法更新。

他說:“在大陸我們稱為公檢法,就是公安局、檢察院和法院。而在現實中也是按照這種叫法排序的,公安局是老大、檢察院是老 二、法院是老三。或者有個說法是,在刑事案件中,公安局是做飯的,檢察院是端飯的,法院是吃飯的。聽起來法院挺好是吃飯的。不,做什麼你必須吃什麼,而且 不能挑食、不能說打包回家,都不行,必須完全消化掉。也就是刑訊逼供所獲得的證據無法得到有效排除。有一些案件,你真的可以看到公安局那種巨大的淫威。這 是一個非常可怕的狀態。”

賀衛方表示,以西方媒體高度關注的夏霖案為例認為,法院開庭審理時只有六個旁聽席位,其中兩個給了夏霖家屬,另外四個席位是法庭指定旁聽的。但這是否說明中國的司法真的是一片黑暗呢?他說,中國的司法公正程度很難被簡單量化,但一般不受社會關注的民、刑事案件,其品質還是在慢慢提升的,但一些敏感、重大案件的處理才是對一個國家司法更重要的考驗。

洋上訪—民眾的智慧是無窮的

在場有人向提問中國的信訪製度是否是司法體系的補充。賀衛方表示,中國有一套健全的信訪製度,各級政府、各部委都有信訪辦,但政府、特別是地方政府限制公民上訪。

他說:“我們另一方面防範群眾上訪。河北省2008年北京奧運會期間說,我們要做北京的'護城河',也就是說要把全國 所有去北京上訪的人全部攔在河北之外。河南省有一個高級法院的院長說,只要有一件涉及到法院判決的案件最後搞到(訪民)去北京上訪,那麼下面的法院院長必 須辭職。一方面說人民有權利上訪,又有信訪條例,另一方面真正要上訪的群眾又被攔下來。我們還有洋上訪。習近平去美國訪問的時候,上訪的人跑到美國去,把 他的車攔住了。搞得習近平臉都綠了。我們人民的智慧是無窮的。”

習近平舉著馬克思主義大旗搞法治

中共總書記習近平從中共十八大以來提出了全面依法治國的口號,要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法治體系,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與此同時,習近平也多次高調宣言馬克思主義和共產主義理念。去年10月,北大更是主辦了首屆世界馬克思主義大會(被民間稱為“世馬會”),還為馬克思大樓奠基,打算讓北大成為兩年一次的世界馬克思主義大會的永久主辦地。

賀衛方認為,以馬克思主義為基礎的共產主義意識形態與依法治國屬於水火不容的兩個概念。他說,在這種情況下,中國的司法要想真正走出來,絕對不能僅僅依靠黨和政府,如果社會沒有力量去施加一定的壓力,政府是不會主動改變的。

中國的社會主義把社會搞沒了

賀衛方表示,中國的問題是民間/社會的力量太弱。他說:“中華人民共和國已經有將近70年的歷史了,到現在才選到村長這一級。你們這兒(台灣)早就選到總統了。我們什麼時候能夠選到國家主席?所以說70年的超低空飛行,很麻煩。”

他進一步表示,社會力量的匱乏也是中華文明的老問題。他說:“沒有一個文明像我們這樣的,是一 個沒有固定的階級結構的社會。像日本的士農工商,他們之間是不流動的。而我們的是流動的,不斷的流動。這當然和科舉考試有一定的關係,科舉考試讓我們的社 會不分地位高下,你要做官都必須考試。這種流動性的代價是社會沒有固定的階級結構。沒有階級的社會就不可能出現大憲章……但在中國就不可能。我想我們中國 除了家族這樣一個結構以外,超越血緣、超越地域的社會聯合到底能有多少?”

賀衛方說,中共現在要進一步擴大黨組織,提出支部建在連隊上,甚至連律師事務所也要建黨支部,這就是在破壞社會。他說:“中國共產黨現在什麼都要管。習近平說,黨政軍民學東西南北中,黨是領導一切的。這是毛澤東的話。黨什麼都要管,到最後就是就是《心太軟》,什麼事情都自己扛。但什麼都管,也就意味你什麼都管不好。”

賀衛方表示,他曾提出讓中國共青團回歸民間,讓它通過志工和民間的捐款存在,質疑為什麼要讓國家每年提供巨額支出養著,但這種說法被批為“反團”。他說:“我還提出我們的共產黨能不能註冊登記,因為我們的黨到現在都沒有註冊登記,不是一個社團法人,到現在70年來還保持一個地下黨的傳統,在自己的國家裡潛水。我覺得這些都是一個重建社會的問題,讓我們的社會成長起來。”

像台灣學習 培養公民意識

那麼,在目前的狀況下該如何加強社會的力量呢?賀衛方認為,台灣的做法和經驗有很多值得中國大陸學習借鑒的地方,比如培養學生的公民意識。他 說:“比如如何理解民主,如何理解司法,法院是乾嘛的,你怎麼看待國旗,怎麼看待政黨的競爭,議會的打架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理解政府、理解自由,這些 方面在我們的中學教育中做得太差。教育部經常說,教育是意識形態鬥爭的陣地。這個陣地用毛澤東的說法就是無產階級不去佔領,資產階級必然來佔領。你看看我 們高中的政治課本還在教些什麼。他們還要把這套課本拿到香港去,讓香港人也熱愛中國共產黨。”

中國要修什麼樣的憲?

有台灣民眾表示,聽說中共有可能在2021年也就是成立100週年的時候修改中國的憲法,向賀衛方求證。賀衛方對此表示, 確實在中國的法律界有一種修改憲法的議論,有人在做這樣的文章,說習近平做兩屆總書記,然後修改憲法建立總統制,習近平成為首任總統,再乾它十年,然後再修改憲法。他說:“有一個粉絲團叫'學習粉絲團',因為他姓習嘛,有一次莫名其妙地安排我和團長見面。他說,賀老師,我們要給習總書記30年的時間,他一定給我們的國家帶來繁榮和驚喜。”

賀衛方說,當然在中國的民間還有另外一種修憲的討論,就是徹底重新起草一部憲法。他說:“我覺 得這部(現行)憲法從根上就不太好,因為它根本沒有建立在分權制衡(的基礎上),而且對自由的保障相當沒有力量,憲法裡面相互矛盾的情況也很多。所以我自 己認為,再過個五年左右,中國也許真的要有一個大規模改變現狀的可能性,而我也希望這一天早日到來,而我們也可以真正推動一個憲政中國的出現。 ”

賀衛方曾於2012年12月訪問台灣,並受到時任台灣總統馬英九在總統府的接見。賀衛方援引當時馬英九的話說,兩岸之間的距離完全取決於大陸是否真正推廣民主、推動自由、推動法治、保障人權,這是台灣人民最尊重的價值。

習近平是“少東家”

還有在場的台灣民眾就最近《炎黃春秋》的事件詢問賀衛方,在對待這樣一份受開明老人喜歡的雜誌為什麼習近平的做法會與與他父親習仲勳不同。賀衛方以婆媳關係做比喻,說兒媳婦遇到了惡婆婆將來會有兩種後果,有可能自己會避免成為惡婆婆,但也有可能會比惡婆婆更惡。

他說,習近平與前兩任中共總書記有所不同,如果說江和胡是職業經理人的話,習更像是少東家,更有使命感。“他 看到蘇聯和東歐的變化,非常不喜歡那種情況發生。他要保住這個江山,他要讓共產黨的江山千秋萬代,讓它傳承下去,”他說,“習沒有意願也沒有能力去改變現 在的政治格局,同時他也很難像毛或鄧那樣,有那麼大的卡里斯馬(charisma,領袖魅力)。因為他的經歷,當總書記之前,也就是一個地方官員,很難獲 得登高一呼萬眾響應的效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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