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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寫:一位大陸學生在台灣的轉變


位於台北大安區的國立台灣師範大學(本部)的行政大樓。(美國之音林楓拍攝)
位於台北大安區的國立台灣師範大學(本部)的行政大樓。(美國之音林楓拍攝)

自2011年首批928名中國大陸學生抵達台灣就讀台灣的高等院校以來,開放陸生赴台的政策已經走過了五個年頭。作為兩岸民間和人文交流中一個非常特殊的群體,長期浸入在台灣社會的經歷能否改變陸生對台灣乃至中國大陸的看法?他們能否成為“知台派”去左右未來兩岸關係的發展?

來自浙江杭州的張夢雲是2011年首批來台的陸生之一,講話中不時帶出“台灣腔”。她說,來台灣最大的收穫是受到了思想的洗禮。

但她也表示,自己只是陸生群體中的普通一員,不是、也不想作蔡博藝那樣的人物,受到兩岸媒體追捧。(蔡博藝也是首批來台的陸生之一,在台灣積極參與學生和社會活動,並出版了《我在台灣,我正青春》一書。2014年,她因參選淡江大學學生會會長引發爭議而成名。)

經受了思想的洗禮

張夢雲當時選擇了位於台北的中國文化大學,讀的是中國文學和新聞專業。她表示,自己選擇來台灣就是想走一條不一樣的人生之路。

“其實我本來也沒有想到出國。如果不來台灣的話,我就會去浙大,去浙大傳播學院讀電視廣播製作或編導之類的。我覺得,你可以預見這樣的專業四年以後,你出來會是怎麼樣的人。所以這樣的話,還不如出來看看。”

張夢雲說,來台灣讀書最大的收穫是培養了自己獨立思考和看問題的能力。她說:“我在這邊是比較多的受到了思想的洗禮,可能(收穫)比較多的是有了自己的想法。”

台灣同學追求“小確幸”

她認為,台灣同學給她印象最深的是他們在交往中更注重與對方心靈的溝通。

“他們最大優點是待人方面。我覺得在國內很多人都是通過三句話了解你這人背景怎麼樣,然後決定要不要和你交往。但是在這邊,他們在乎的是心和心的溝通,反而是你那些附加的東西就不重要了。”

對比兩岸的年輕一代,張夢雲認為,在台灣的同學身上似乎看不到大陸同齡人中那種積極奮發、努力拼搏的精神,他們所追求的是“小確幸”的價值觀。“我覺得這個其實挺不好的,”她說,“你在台灣學生身上看不到什麼上進心,很少。”

但她轉而說,這或許是因為在台灣的社會中,人與人之間相對平等,人們並不一定要做人上人才能獲得滿足感。

她說:“我們是(中國)唯一獨生的一代,我們的教育告訴我們,我們是不能失敗的,我們不管怎麼樣必須要出人頭地。可是這邊不一樣。這邊其實你只要自己活得安 逸就可以了。台灣很多年輕人,他們就算讀了醫學系的博士,讀完之後不願意從事這樣的工作,他們寧可回家開個民宿、炸個雞排,他們也會覺得很開心!這很像歐 洲小國家的人,他們也是這種想法。其實也不能說就不好。”

太陽花後開始關注政治

2014年台灣爆發的太陽花學運讓張夢雲開始主動去關注政治。她說:“我一開始其實是比較抵觸(政治話題),不大願意談,但到後來我發現自己是很主動的想去和別人聊這些東西。”

她表示,自己曾經被同學拉去看了一部關於楊佳的紀錄片,當時看完感到非常害怕,因為紀錄片裡講的中國共產黨和自己所認識的截然不同。

“我們看到了太多我們覺得中國好的一面。但是我們忽略掉了社會最底層的人,他們在想什麼、那些社會矛盾我們都不知道。”她說。

張夢雲表示,自己現在已經能夠逐漸了解到為什麼台灣青年人心中會對中國大陸存有疑慮甚至敵意,也能過理解為什麼多數台灣人希望維持現狀而不是與中國大陸統一。

她說:“我覺得,需要去改變那邊(中國大陸)的教育和人們的想法,這比總是想著怎麼去改變台灣人對大陸的看法更重要。像很 多台灣年輕人都說,他們不是說不願意統,而是怎麼統,如何統。這才是最重要的。如果說我們那邊沒有實現民主的話,那誰會願意呢?可是現在就是沒有辦法。我為什麼要從一個比較先進的社會去轉變成一個專制的地方?那誰都不願意。”

欣賞台灣尊重人權

本科學業完成後,張夢雲並沒有選擇立即回到杭州,她目前正在國立台灣師範大學讀教育專業的碩士課程。張夢雲暗示,在台灣五年的生活已經使她改變了很多,覺得自己更台灣了,而祖國已經讓她感到“非常不適應”了。

她說:“台灣最吸引我的地方是有人權,我覺得這非常重要!我們那邊幾乎完全沒有(人權),所有人都被踩在腳下。”她希望能夠有機會留下,然而留下的機會卻極其渺茫。

感嘆兩岸隔閡

出於複雜的政治因素,台灣在放開陸生赴台就讀的時候,附加了一些被部分陸生認為是帶有歧視性色彩的所謂“三限六不”政策,即: 限校 — 限制採認大陸高等院校學歷,限量 — 限制陸生來台總量,限域 — 限制學歷採認領域;陸生在台期間不涉及加分優待、不得影響台灣招生名額、不編列獎助學 金、不得在校打工、不得在台灣就業、以及不得報考公職及專技考試。

張夢雲表示,自己畢業後留在台灣的途徑唯有嫁給台灣人,從陸生變陸配。

但她也坦誠,作為一個大陸學生,真正融入台灣社會非常困難。她說:“這邊是藍綠分明,而我們那邊是紅色的。你要想融入的話,需要同時和藍綠兩種人融入。藍色的比較好一些,但(人)比較少,而且即使他是藍的,他也不願意講。反而你紅的要和綠的去聊,但你發現你們的意識形態等方面相差太遠。”

張夢雲把這種困難歸咎於台灣社會中存在的所謂“沉默螺旋”現象。

“附和社會主流的人他很願意去發聲,但是和社會主流意見相左的人,他可能不願意講話,”她說,“我們有一次和一個學姐吃飯,聊到後來才知道她原來是藍的。所以說很多時候和我們溝通聊天的,反而是那些綠的人。”

張夢雲說,自己還是很願意去聽一聽對方的想法和觀點,但別的陸生,也許就不那麼願意去了解。她說,自己身邊曾有一位家庭背景很紅的陸生,因忍受不了課堂上老師和同學對中國和中共的批評,有時是帶有侮辱性的攻擊而情緒崩潰以至於輟學回國。

“因為他可能會覺得陸生這個身份本身在台灣就是受歧視的,那麼你給我灌輸這些東西我覺得我更受歧視。這樣的人在我同學當中是不佔少數。”她說。

5-20 後台辦的神經更加緊繃

今年9月,台灣將迎來政黨輪替後的首批陸生。據報導,今年大陸學生赴台讀本科的報名人數為3818人,比上學年的4817人下降了近1000人。這不僅是台灣開放陸生來台以來出現報名人數首次下降,而且降幅更是高達21%。張夢雲說,兩岸高校間的交換生項目受阻的情況更加嚴重,而且預計各地台辦對赴台大陸學生每年的行前思想政治教育工作也只會更強。

她回想起當年自己準備赴台時的情景說:“我記得那個時候特別搞笑的是,我們其實根本就不了解這些東西(台灣政治)。但是台辦就特別特別緊張,找我們開會,給我們講民進黨、國民黨這些東西。”

她說:“其實你想想看,這種東西在我們當時只有在電視上才會看到,生活中根本就不會遇到這樣的人。所以(我們)就很害怕,你不了解所以才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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