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合組織外長會議在俄烏戰爭背景下重啟,中印關係持續僵局

2022年7月29日,上海合作組織外長理事會會議在烏茲別克斯坦塔什幹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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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合組織外長會議在俄烏戰爭背景下重啟 中印關係持續僵局

7月29日,去年剛度過20週年的上海合作組織在烏茲別克斯坦如期召開外交部長會議。之前中印媒體和學者預期的中印外長會談並未發生,雙方關係自2020年邊境衝突後仍然保持僵局。在俄羅斯入侵烏克蘭的大背景下,中俄印以及和美國的關係變得更加複雜。同為俄羅斯盟友的中國和印度關係暫時看不到破冰的跡象,外交政策一直傾向於不結盟的印度開始不得不“選邊站”,中印雙方的微妙角力將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

後疫情時代和俄烏戰爭下的上合組織會議

7月28日至29日,中國國務委員兼外長王毅出席在烏茲別克斯坦召開的上海合作組織(簡稱上合組織)成員國外長理事會會議。

上合組織20年前正式在上海宣布成立,其前身是上海五國會晤機制,即從1996年開始,中國、俄羅斯、哈薩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以及塔吉克斯坦等國為解決蘇聯解體後的邊境線劃分問題而發展起來的定期會晤機制。

上合組織目前有八個成員國:中國、俄羅斯、印度、哈薩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巴基斯坦、塔吉克斯坦和烏茲別克斯坦;四個觀察員國:阿富汗、白俄羅斯、伊朗和蒙古;六個對話夥伴:亞美尼亞、阿塞拜疆、柬埔寨、尼泊爾、斯里蘭卡和土耳其。

2017年,巴基斯坦和印度這兩個宿怨已久的重量級南亞鄰國同時正式加入上合組織。至此,上合組織一共有八個成員國,佔了全世界GDP的大約25%,人口的大約45%,國土面積的23%,其中,中、印、俄、巴均為擁有核武器的國家。

總部位於華盛頓的“國際稅務和投資中心”國際項目部主任何偉龍(Wesley A. Hill)在接受美國之音採訪時候表示,上合組織一直都形式比較鬆散。他說:“上合組織不像北約或者冷戰時代的華約一樣,由傳統的聯盟國家組成。上合組織的成員國在地緣政治上有不同的利益,在國際事務中也位置迥異,而且他們之間往往並不互相合作。”

俄羅斯從2011年開始力邀盟友印度加入上合組織,淡化中國的主導地位。中國最初堅決反對印度加入,但之後邀請鐵桿盟友巴基斯坦加入,算是和俄羅斯打了平手。印度素來不喜歡中國的一帶一路項目,尤其中國和巴基斯坦共建的中巴經濟走廊要經過印屬巴控克什米爾地區。 2018年,在青島舉行的上合組織會議上,印度是唯一一個不支持中國一帶一路倡議的上合成員國。

2017年6月,就在印度加入上合一周之後,中印因為中國在洞朗地區修路引發衝突,雙方分別增兵,為2020年的中印衝突埋下伏筆。 2020年5月,中印兩國部隊在中印邊境實際控制線多地發生對峙和衝突,並造成雙方人員傷亡。

邊境衝突後的中印關係僵局

此次上合組織外長會議之前,中印兩國的一些學者預期王毅和印度外長蘇杰生會舉行雙邊會晤,討論雙方自2020年邊境衝突之後面臨的僵局。

“國際稅務和投資中心”國際項目部主任何偉龍。 (照片由本人提供)

何偉龍表示,即使中印雙方能夠解決問題,也和上合組織沒有太大關係,“這些會議之後如果有任何進展,那也不會是上合組織的功勞,而是因為這些國家一直以來都在談判。”

他說:“我認為,雙方會取得一些最低限度的進展,但是不會改變大局。這個進展我指的是,雙方可能會把軍隊調得稍微遠一些,或者不部署大規模的邊哨,這樣彼此可以有更強的安全感,避免擦槍走火甚至鬧大事件的發生。我相信這該是一個共識,就像印度和巴基斯坦在克什米爾地區的處理方法一樣。”

他補充說,儘管微小的進展有積極意義,並不意味著這一定會帶來邊境問題的最終解決。 “我不認為這個矛盾會消失,因為中國和印度都拿這個問題為己所用。解決邊境問題不是說雙方在領土上你分一塊我分一塊就能解決了,中印之間有不可調和的立場。”

印度學者瑪諾吉·科瓦拉馬尼(Manoj Kewalramani)目前在位於印度的塔克拉夏研究所(Takshashila Institution)擔任中國研究員。他在接受美國之音採訪時表示,從中印關係和邊境問題的解決上,他不抱太高的預期。

印度學者瑪諾吉·科瓦拉馬尼.(照片由本人提供)

他說:“我覺得重點不在於是否一定要有重大進展。重點在於,除了這個,雙方還有很多其他的可以討論的事情,比如能源安全,食品安全,中印之間是有很多共同利益點的。不一定非要是政府層面的,也可以是民間層面,只要雙方保持通話那就是積極的。”

然而,中印雙方外長並沒有在烏茲別克斯坦首都塔什幹有任何交流。在社交媒體活躍的印度外長蘇杰生會議結束後發的推特里隻字未提中國。中國外交部在會議後發布的新聞中說,王毅分別和烏茲別克斯坦、俄羅斯、哈薩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巴基斯坦等國外長以及阿富汗臨時政府代理外長舉行了雙邊會談,但是完全沒有提到王毅和蘇杰生有任何交流。

科瓦拉馬尼表示,在上合組織這個框架下,印度總的來說還是個“外人”。他舉例說,2021年上合外長會議期間,曾經有一個專門關於阿富汗的會議,所有成員國的外長甚至包括觀察員國的伊朗外長都參加了,唯獨印度沒有被邀請參加。 “這個會議說是只邀請阿富汗的鄰國參加。所以印度不被邀請,因為印度不和阿富汗接壤。但是他們卻邀請了印度尼西亞,因為印尼是穆斯林大國。可是印度也有很多穆斯林啊。”

俄烏戰爭後中俄印三方關係變得更為複雜

2020年5月中印爆發邊境衝突後,印度作為報復手段開始大力打擊中國的科技企業。 2020年6月底和9月初,印度以涉及損害印度主權和國家安全為理由,分別封殺59款和118款中國開發的應用程序,包括騰訊運營的百度和微信、螞蟻金服運營的支付寶以及知名社交軟件抖音等等。這些被封殺的中國程序至今尚未得到解封。

2022年3月25日,王毅訪問印度,並和外長蘇杰生進行了3個小時的對話。這是2020年中印邊境衝突以來中國外長首次訪印。

訪問結束後,王毅對記者表示,中國和印度“作為成熟理性的兩大鄰國,我們應把邊界問題置於雙邊關係適當位置,不應用邊界問題定義甚至阻礙雙邊關係的整體發展”。

蘇杰生在會後立刻表示,在中方繼續在邊境部署軍隊和武器的情況下,印度無法和中國保持正常的外交關係。他在記者會上說:“現在中國和印度的關係正常了嗎?答案是否定的。如果邊境情況不正常,那兩國關係也不會正常。”

何偉龍表示,很多時候邊境衝突的重要性不在於領土之爭,而是出於雙方的政治考量。 “很多時候這些問題來自本國國內的政治權衡和更大的戰略佈局。也許北京和新德里都不願意在國內讓自己在邊境之爭上看來很弱。”

2022年7月,王毅在巴厘島出席二十國集團外長會期間再次與蘇杰生碰面。蘇杰生再次呼籲中印“儘早解決拉卡東部地區實際控制線的突出問題”。在蘇杰生的推特頁面,很多印度讀者留下不滿的留言,抱怨蘇杰生和印度政府對中國在邊境衝突上不夠強硬,而且依然沒有解決印度留學生因疫情管控無法回到中國的問題。

中方則採取了一貫模糊的官方表態:“今年3月以來,中印雙方保持溝通交流,有效管控分歧,雙邊關係總體呈現恢復勢頭”;“我們要以實際行動將兩國領導人‘互為合作夥伴、互不構成威脅、互為發展機遇’的重要共識落到實處,推動雙邊關係早日重歸正軌”。

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之後,中印俄三方的關係在戰爭的陰雲下變得更加弔詭複雜。

印度學者瑪諾吉·科瓦拉馬尼認為,雖然中國和印度都沒有在聯合國譴責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但是兩國對俄羅斯的態度還是有所區別的。

“區別在於,印度沒有支持俄羅斯的入侵,但是中國支持了”,他說:“舉例說,當4月份俄羅斯被逐出聯合國人權理事會的時候,中國投了反對票,但是印度棄權了。投票前,俄羅斯威脅如果投棄權票會被視為敵對行動,但印度還是選擇了投棄權票。”

科瓦拉馬尼告訴美國之音,在當今世界日益分化的背景下,印度往往不願意選邊站。但是這個問題上,印度被迫要表明立場,這可能將印度的長期盟友俄羅斯更加推向中國。 “是的,印度確實也還在進口俄羅斯的石油,但更多的石油是被中國買走了。”

另外,科瓦拉馬尼還認為,儘管傳統上印度的外交政策是不結盟,盡量不選邊站,保持外交的靈活性。然而,現在也做不到完全“不結盟”了。 “總的來說,印度認為,以美國和西方為首的世界秩序,基本上是符合印度的利益的。”

“在當今世界格局中,有很多博弈的力量,有美國,有歐洲,有俄羅斯,有中國。從長遠來看,印度也希望自己可以成為國際博弈力量中強大的另一股。”

科瓦拉馬尼說,面對強大又具備敵意的鄰國中國,印度會希望和能夠制衡中國的力量站在一起,所以選擇和美國主導的聯盟站在一起,比如和美國、日本、澳大利亞一起加入四方安全對話。 “這對於印度來說,不管是安全還是經濟角度,都是有道理的。美國現在是印度最大的貿易夥伴,並且在其他方面的合作也在擴大。”

最後,他強調,從意識形態的角度來說,印度也更傾向於西方國家。 “印度是個民主國家,儘管國內也存在很多問題。但是一個自由,開放,多黨制的政治制度,跟集權制度相比還是更符合印度的基本價值觀。印度更強調個人主義而非集體主義。這和以黨為本的中國和以國為本的俄羅斯大相徑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