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水北調,遠水能否解近渴?

  • 林楓

中國的乾旱正在不斷擴大。圖為一名男子在湖北漢江乾涸的河床上行走。(資料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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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水北調,遠水能否解近渴?

華盛頓 - 中國繼三峽大壩後又一重大水利工程 - 南水北調的中線預計將於10月底正式通水。但一些批評人士和環境專家認為,南水北調耗資巨大,並可能為生態帶來嚴重負面影響,更重要的是其水質可能無法保證。

據中國官方新華社報導,位於湖北和河南交界的丹江口水庫的水位已上升至160米,接近歷史最高的160.07米。這意味中國繼三峽大壩之後又一重大水利工程—南水北調中線已具備通水條件。被稱為“亞洲第一大人工淡水湖”的丹江口水庫是南水北調工程中線的源頭,水庫的水位在超過145米後就可向北方的北京、天津、河北、河南這四個省市提供飲用水和工業用水。

*毛澤東一句話有了南水北調*

南水北調的設想最早被中共第一代領導人毛澤東提出。毛澤東1952年在視察黃河時說,“南方水多,北方水少,如有可能,借點水來也是可以的。”1958年,中國開始動工興建丹江口水庫,這為日後南水北調中線的工程奠定了基礎。

根據國務院南水北調工程建設委員會2008年確定的工程建設目標,南水北調東線的一期工程於2013年通水,中線一期工程於2013年完成主體工程,2014年汛期後通水。其中中線一期工程的竣工最令人關注,因為在通水後首都北京的市民將可以喝上1400公里之外丹江口水庫的水。

雖然國務院南水北調工程建設委員會辦公室2003年12月28日才正式掛牌成立,但東線和中線的一期工程分別已於2002年和2003年開工。一些環保人士由此認為,南水北調工程倉促上馬,缺乏全面的、具有公信力的可行性認證。“直到很多年後,很多南水北調的基礎工程已經開始實施之後才發佈了一個可行性報告,就好像一個補救性的措施一樣。”華盛頓智庫世界觀察研究所(Worldwatch Institute)中國項目負責人馬海兵說。

*中國北方缺水堪比中東*

中國水資源南北分別嚴重不均的問題由來已久。佔全國耕地三分之二的北方所擁有的天然水資源僅佔全國的五分之一。中國幾十年的城鎮化和急速工業化帶來的嚴重污染進程加劇了北方的缺水問題。根據世界銀行公佈的標準,人均年淡水佔有量少於1000立方米的地區即屬於缺水。中國32個省級行政區中有11個低於這個標準,其中首都北京的人均水資源量僅為120立方米,遠遠低於國際上極度缺水的標準。位於香港的非營利組織“中國水危機”(China Water Risk)的數據顯示,中國六個省市的乾旱程度不亞於中東的沙特阿拉伯和敘利亞。

南水北調就是希望將南方充沛的水資源通過一系列耗資巨大的水利工程調入北方,緩解北方嚴重的缺水問題。新華社數字顯示,南水北調的總投資將達4860億元人民幣,是2006年完工的三峽工程的幾乎兩倍。

*水質難有保證或成最大隱憂*

隨著南水北調中線通水在即,有越來越多的環境專家對這項世界規模最大的調水工程提出質疑,最大的爭議之一是水質。美國外交關系委員會(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國際事務研究員斯科特摩爾(Scott Moore)表示,水質的問題被嚴重低估了。他說:“南水北調特別是東線流經中國人口最稠密和工業最集中的地區,所以來自各種源頭的污染都相當嚴重。避免水體污染是一個艱巨的問題。如果要想保證水質,就必須在沿線另外修建水質處理廠。這又是一筆巨大的開支。”

即將通水的中線也面臨污染問題。路透社報道說,丹江口水庫的水流到天津後基本無法飲用,原因是調水沿線流經受污染土壤,水中將攜帶大量污染物和沉積物。更有環境專家指出,向丹江口水庫提供水源的五條河流中有四條水質為劣五類,達不到國家飲用水標準。

為確保水質達標,中國的確在水源週邊興建了數十座污水處理廠。據中國官方中新社報導,丹江口水庫附近的湖北十堰市週邊已建和在建的污水處理廠達到77座,是全國水污染處理設施最集中的地區。然而,這些污水處理廠的營運成本高昂,地方財力又明顯不足。一座污水處理廠的年運營成本至少在30萬元以上。如果沒有補貼,負責運營污水處理廠的各鄉各鎮又收不上排污治理費的話,這些污水處理設施恐怕很快將成為擺設。

另外,如何將受污染的水收集到污水處理廠也是個十分棘手的問題。中新社報導,將污水收集到污水處理廠需要另外修建管道,這也是一筆不小的費用。到2013年上半年的時候,丹江口水庫周邊的十堰市、河南的淅川和西陝兩縣的污水收集率都不到40%,意味大量污水未經處理就直接排放。

國務院南水北調辦公室日前對有關水質說法做出了回應。該部門環保司副司長范治暉對新華社表示,南水北調工程與穿越的河流立體交叉,不發生水體交換。調水沿線還安裝了數百道閥門,可在水體污染發生時第一時間加以控制,將污染的危害控制到最小。此外,調水全線還設置了水質監測站,可24小時監測水質。

*調水模式已陷入困境*

除水質問題外,有批評人士認為,耗資巨大的調遠水解近渴的方法既不經濟也可能為水源當地的生態和居民生活帶來負面影響。“這有點像頭痛醫頭、腳痛醫腳,”世界觀察研究所的馬海兵說,“比如說漢江的水調到北京去,那漢江本地的灌溉怎麼辦?三峽大壩建成以後,南方地區的水資源整體的平衡已經被打破。南水北調工程有可能成為壓垮南方水資源和生態系統的最後一根稻草。”

香港“中國水危機”的數據顯示,處於長江下游的江蘇省和上海市同樣屬於嚴重缺水省市,其乾旱程度分別相當於中東的阿曼和約旦。有學者認為,南水北調後長江水量下降,或導致長江枯水期航運能力進一步下降,以及長江入海口更大規模的咸潮倒灌,進而危及上海的飲用水水質。

今年2月,中國住房和城鄉建設部副部長仇保興罕見發表署名文章質疑中國的跨流域調水工程。他在《我國城市水安全現狀與對策》的文章中說,“外調水工程量大、投資和運行成本高,調來水與當地水出現‘水土不服’的情況越來越多……所以長距離調水解決水資源短缺的模式在一定程度上已經陷入困境。”他認為,通過多次循環利用,再加上海水淡化技術和雨水收集,中國絕大多數城市完全可以自行解決缺水問題。數據顯示,海水談化的成本較過去十到15年相比已經下降了一半。

世界觀察研究所的馬海兵認為,與昂貴的南水北調工程相比,提高用水效能不僅更加經濟,而且能夠在短期內就可緩解用水緊張的問題。他說,“和世界上其他一些比較缺水的城市相比,北京水浪費的現象非常嚴重。如果說治污需要一定時間,那麼用水效率的提升是可以在短時間就有效緩解用水緊張的。而且提升用水效率所花費的費用應該沒有南水北調工程那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