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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重返亞洲之路將面臨的挑戰


美國國務卿希拉里.克林頓今年5月以來三次出訪亞太地區 (資料照片)
美國國務卿希拉里.克林頓今年5月以來三次出訪亞太地區 (資料照片)
美國國務卿希拉里.克林頓今年5月以來三次出訪亞太地區,美國國防部長帕內塔也剛剛結束對亞洲的訪問,奧巴馬政府正在緊鑼密鼓地實施其戰略重心向亞太轉移的策略。

美國為甚麼要重返亞洲,在軍事、外交和經濟上有哪些部署?重返亞洲是否針對中國?美國在實施這一戰略的過程中可能會遇到怎樣的挑戰?在這一集中,我們著重為你講述美國重返亞洲的挑戰 以及中國的應對是否得當?另外,美國即將來臨的大選是否會影響到美國對亞太地區的承諾?

挑戰一:美國是否有財力推進亞洲再平衡戰略?

美國財政部9月份宣布,美國國債總額已超過16萬億美元,創有史以來最高紀錄,相當於每個美國人至少負債5萬美元。雖然美國勞工部前不久公布的數據顯示失業狀況略有好轉,九月份的失業率為7.8%,為四年來最低。但是,有專家稱,美國實際失業率可能高達11.63%。美國在面臨如此巨大的財政赤字,特別是未來10年,國防開支需要削減將近5千億美元的時候,儘管美國總統奧巴馬和國防部長帕內塔都表示,這不會影響亞太的部署, 但是,果真如此嗎?

美國企業研究所的學者邁克爾.奧斯林說﹕“奧巴馬政府說,亞太地區不會有任何改變。我們將保持同樣數量的軍艦、飛機、同樣的軍事活動。事實上,他們表示,他們希望增加軍艦的數量。但是事實是,如果預算削減的程度按照他們所說的程度進行,這可能會是上萬億美元的削減,這樣我們就無法維持相同的物力和人力。”

他補充說,美國的“轉向”也好,“再平衡”也好,都只能流於言辭,現實讓人無法相信這樣的承諾。

美國國防部負責政策事務的副部長首席助理凱瑟琳.希克斯最近在華盛頓國際與戰略研究中心就“美國在亞太的軍事部署”演講時坦承。

希克斯說﹕“亞洲再平衡戰略的最大威脅就是預算封存,任何可能根本威脅到我們能否為戰略提供資源的事情。 ”

華盛頓智庫卡托研究所的外交政策研究主任賈斯汀.洛根認為美國應該減少一些在亞洲的投入,從而減少一些負擔。

洛根說﹕“如果中國就要成為亞太地區的主導力量, 控制著亞太地區的所有國家,包括南韓和日本,包括越南和印度, 這當然令人擔憂。但是,我認為,短期內中國不會成為這樣一個強大的國家。因此,如果美國在抗衡中國方面減少介入,其他國家就會做得更多。美國把自己當成主要力量,會給自己帶來很多的負擔。”

挑戰二:如何保持“適度”平衡?東南亞國家不願意在美中之間選擇

與正在經濟困境中掙扎的美國相反,過去幾十年,中國經濟卻高速發展。雖然對中國愈來愈強勢的崛起感到擔憂,亞洲的很多國家卻非常重視與中國在經濟方面的合作。美國在亞太地區遭遇的第二個可能的挑戰是,亞洲國家並不願意在美國和中國之間做出選擇。

2012 年,在柬埔寨首都金邊舉行的第45屆東盟外長系列會議上,多數東盟國家都反對將菲律賓等國與中國有關南中國海的領土爭端納入會議議程就是一個明顯的例子。更為突出的是,東盟成立45年來第一次沒有發表任何聯合公報。中國媒體和評論人士認為,這是美國重返亞太戰略遭到的首次挫敗。

華盛頓國際與戰略研究中心資深研究員葛萊儀說﹕“一直都是這個樣子,亞太地區沒有國家願意在中國和美國之間做出選擇。他們希望與雙方保持良好的關係,他們因此從雙方獲得最大的經濟利益。他們希望美國和中國可以友好相處,這樣他們的後院就不會出現激烈的競爭。”

美國國會研究機構的馬克.曼寧認為,美國必須弄清楚甚麼是適度的存在。

他說:“這個地區的不同國家,尤其是東南亞國家,他們對適度有不同的估計和期待。所以美國的一個大的挑戰就是保持適度的平衡,保持足夠的存在,但是又不要太多,同時又能滿足不同的期待。越南對這個問題的看法肯定不同於泰國, 泰國認為適度的,河內可能不認同。”

挑戰三:可能無法滿足盟友的期待

葛萊儀 說﹕“另外一個挑戰是來自這個地區的部分國家,我的意思是,他們希望美國能夠支持他們自己的立場。在領土紛爭上,美國一直很小心地在保持中立,在我們警告中國不要使用武力或是採取某些挑釁行為的同時,我們也不希望鼓勵某些國家利用目前的局勢。 我們不希望任何一方使用武力。”

如何滿足盟友的期待是美國面臨的另外一個挑戰。菲律賓前國防部長,現參議院議長胡安。龐塞。恩里萊曾表示,“中國不敢對菲律賓軍艦動武的唯一原因,是因為美國是菲律賓的盟友。”

約翰.霍普金斯大學高級國際關係學院中國研究主任大衛.蘭普頓 表示,美國必須謹慎對待某些亞洲國家對美國重返亞洲的“貌似歡迎”的態度。

蘭普頓說﹕“我相信絕大多數國家都是根據自己的利益來行動的。 越南、菲律賓、馬來西亞、新加坡,它們都有自己的利益。總的說來, 中國週邊的小國家希望利用遠方的大國來謀取平衡,抗衡他們鄰近的大國,在這裡就是中國。”

他說,越南就是很好的例子,美越戰爭時,越南曾經利用中國來對付美國,1970年代末,他們利用前蘇聯抗衡中國,現在用美國來對抗中國。

美國企業研究所的邁克爾.奧斯林認為,美國並沒有政治意願在包括南中國海和東中國海的島嶼問題上挑戰中國,這,最後可能會讓美國的盟友更加失望。

奧斯林說﹕“我想美國感到了來自越南和菲律賓的壓力, 菲律賓是我們的協約盟友,越南是我們希望發展更親近關係的國家。我想,華盛頓是感到了某種壓力,需要做些甚麼。我們與越南進行了一些軍演,最近,又和菲律賓表示保障盟友關係的協議是起作用的。我想,華盛頓知道,他們需要扮演某種角色。但是,我想這些國家可能會失望,當他們看到美國實際上不會有太多的改變。”

他認為,美國很清楚自己需要一個穩定和繁榮的亞洲,不希望由某一個國家來主導整個地區的事務,從而改變整個地區的秩序,但是美國缺乏達到這個目標的戰略。

奧斯林說﹕“資源是很重要, 政治意願也很重要,同樣重要的是目標明確。我想再說的是,你的戰略是甚麼? 你想表達甚麼? 你的國防戰略, 你的戰略是擊敗中國? 遏制中國? 或是威懾中國? 到底是甚麼? 你必須能明確表示,否則,你不知道你到底想幹甚麼?”

挑戰四:美中的戰略不信任

也許正是因為戰略的不明確,雖然從美國總統到國務卿到國防部長都在否認美國重返亞洲的戰略是在遏制中國,但是,一個不可否認的事實是,這已經讓中國對美國產生了不信任,可是, 從氣候變化到北韓、伊朗以及敘利亞問題上,美國都需要尋求中國的合作。

國會研究機構曼寧說:“你剛剛提到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我們如何與中國保持一個良好的合作關係, 特別是美國的部分舉措讓中國感到受到威脅的時候。

華盛頓智庫卡托研究所的賈斯汀.洛根指出美國的中國戰略本身存在矛盾。

洛根說﹕“我認為將來真正的挑戰是這些無法調和矛盾的地方。 如果我們與中國接觸,與中國進行貿易,我們就應該知道中國會拓展自己利益範圍,同時打造相當的軍力來保障這樣的利益。但是,布殊和奧巴馬政府都沒有協調這兩個問題。我認為這是最危險的事情。”

他說,美國目前的做法提升了中國人的警覺,如果美國稍稍後退一些,可能會有助於調和兩國關係。

中國的應對措施是否得當?

在美國宣布重返亞洲戰略的同時, 中國與其鄰國在南中國海和東海的領土紛爭陷入愈來愈糟糕的局面。 中國在南中國海有爭議的三沙設立警備區。同時派遣海監船到東海與日本有爭議的島嶼附近巡航。

華盛頓智庫卡托研究所的洛根認為,中國在三沙設立警備區是挑釁行為之一。

洛根說﹕“我認為中國的行為與能力還不太相符。 我的意思是,如果中國有這樣的軍力在南中國海發起一場戰爭,那麼,中國就可以這樣宣布,然後,採取一些軍事措施,比方在三沙設立城市,建立警備區,隨心所欲採取任何動作,如果你準備打一場仗的話。 不過,我不認為中國目前還沒有達到了這樣的一個狀態”。

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的蘭普頓認為,中國放棄了鄧小平的韜光養晦戰略,才讓週邊國家對中國的崛起不放心。

蘭普頓說﹕“我認為‘韜光養晦’,低調的策略對中國很好,在改革以來的20多年,實際上30年的時間都很好,因此,我認為這是一种讓人放心的策略,注重中國內部的問題。因為中國和美國一樣,內部有很多問題, 我們確實不需要讓彼此成為對方的安全上的擔憂。”

國際戰略研究中心的葛萊儀說﹕“我想,中國需要從美國重返亞洲戰略中得到的一個教訓就是,該地區的很多國家非常強烈地呼籲美國更多地參與亞洲的事務。主要原因是,他們對中國變得愈來愈強大後,如何使用自己的力量感到擔憂。 如果中國與其鄰國友好相處, 如果中國可以解決與其鄰國的問題,這樣亞太的小國就不會找到美國,求美國更多的參與。”

她認為,在美國尋求中國合作的同時,在亞洲擔負這樣的平衡力量,並不符合美國的利益。

羅姆尼當政,是否會改變戰略?

美國正在進行大選,美國共和黨的總統候選人羅姆尼正在對奧巴馬形成挑戰,如果羅姆尼當政,美國會調整亞太戰略嗎?

羅姆尼在公開場合表示,從人民幣匯率到貿易,他將對中國採取強硬的態勢,另外,他還將增加在亞太地區的戰艦和軍機的數量。

華盛頓卡托研究所的洛根說﹕“他在很多場合談到打造更多的戰艦,他想為美國建造更多的軍艦,主要目標當然是亞太地區,因此,我認為羅姆尼當政對中國的注意不會減少, 問題是羅姆尼是否有能力為他想做的事情提供資金。”

洛根指出,如果羅姆尼要實現在競選中的承諾,國防部的預算可能要增加另外的2萬億美元。

他說﹕“加大國防開支,可能會加劇美國已有的財政赤字的困境。另外,我想補充一點,這些赤字的空缺是誰來填補?中國人。而這些軍費開支的目標是誰,中國人?這是另外一個矛盾。”

葛萊儀說﹕“我相信美國對亞洲的重視還將繼續,除非發生重大的危機,比方說,伊朗研制出核武器, 如果以色列襲擊伊朗的一些核武設施, 危機會升級。 如果美國遭遇另外一場來自中東的恐怖襲擊, 這些可能會讓美國調整戰略, 否則,亞太地區戰略還會繼續。”

中東顯然仍然在牽制著美國,美國駐利比亞大使最近在中東的反美暴亂中遇刺身亡就是一個例子。如何實現亞洲和中東的平衡將繼續困擾美國。另外,美國重返亞太將導致從歐洲、中東地區撤軍,減少對歐洲及週邊地區的外交、安全投入。美國如何安撫歐洲盟友是另外一個問題。

此外,也有分析人士說,美國的亞洲戰略可能還忽視了一個國家,那就是俄羅斯,俄羅斯絕不會讓美國獲得亞洲領導權。今年5月,普京再度出任俄羅斯總統,立即宣布設立遠東發展部。普京對國家發展戰略的重新調整,被認為是俄羅斯版的“重返亞洲”戰略。

儘管面臨種種挑戰,美國重返亞洲的戰略已經基本成型。一個不爭的事實是,這個戰略是以亞洲的持續繁榮,以及中國的繼續崛起為前提作出的決策,但是,美國也有學者指出,如果中國不是繼續崛起,而是走向崩潰,美國是否將巨大的資源投錯了地方?

葛萊儀說﹕“未來十年,中國內部的種種問題就會讓它自顧不暇。我不是說,我們不應該擔憂。 我當然很擔心。與其擔心中國的崛起,我更擔心中國的崩潰。”

美國華裔學者裴敏欣在《外交雜誌》上發表文章說,華盛頓根深蒂固地低估了那些看起來堅不可摧的獨裁政權中發生改朝換代的可能性。 前蘇聯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20世紀70年代,美國認為蘇聯是個巨人,儘管那時的蘇聯已經被腐敗和低效腐蝕殆盡。他建議,美國應該重新考慮對華政策的基礎前提,並認真思考出一套備用戰略,一套基與未來20年,中國衰落的戰略。因為一旦中國衰落,整個亞洲的局勢都會發生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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