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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武漢撤僑回美 講述疫情見聞感受


美國從中國武漢撤回的僑民有一部份在德州拉克蘭空軍基地進行防疫隔離。(2020年 2月5日)
美國從中國武漢撤回的僑民有一部份在德州拉克蘭空軍基地進行防疫隔離。(2020年 2月5日)
從武漢撤僑回美他們講述疫情見聞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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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歲的麥克格里(John McGory)從沒想過,他在武漢6年的生活是在一場突如其來的災難中草草收場。

2020年初,在江漢大學教了6年英語的麥克格里決定退休返回美國,正在他整理行裝準備返美的時候,武漢因為新型冠狀病毒肆虐而封城。他沒能跟所有朋友正式道別,便坐上撤僑的飛機匆匆離開了武漢。

在湖北科技大學學習中文教育的普里西拉(Priscilla Dickey)寒假前跟回老家過年的朋友告別時,說的還是“一個月後見”。誰也沒想到,這一別可能很長時間都不會再見。

美國人鄧哲菲(Jonny Dangerfield)和妻子帶著三個孩子辭別了被困武漢的親人,懷著沉重的心情登上了返回美國的飛機。疫情之下,城市封鎖,交通中斷,他們曾經熟悉的武漢變了一幅模樣。

回家的路曲折又漫長。因為太太只是綠卡持有者,不是美國公民,鄧哲菲沒有趕上第一架撤僑飛機。經過充滿未知數的等待之後,全家人終於上了第三批包機的名單。有了許可證之後,他們得以上路,前往機場。

鄧哲菲說:“我們都是在高速公路,沒有車。開往機場的方向,基本上沒有車,整個路上可能看到一兩輛。對面的方向看到多一些車。但是非常的奇怪。我的岳父開車,他說一般這種情況,我都會擔心堵車,現在反而沒有車讓我擔心,現在晚上八點應該是有車的,但是現在卻沒有車。感覺有點恐怖。”

普里西拉前往機場的路也頗費周折。她和女兒是第二批撤僑人員。由於一般私家車不能上路,她們差點沒能找到去機場的車。通過她所在學校的幫助找到車一路飛奔到機場後,在那裡接受了一次健康檢查,接著迎來的是單調的等待。

她說:“我們4日下午6點到了機場,本來應該晚上10點登機,結果等到5日早晨8點才起飛。

美國的包機是貨機改裝的。

美國撤僑飛機由貨機改造而成,沒有窗戶也沒有空乘人員。外交工作人員穿著防護服為乘客發放飲料食品,定時測試體溫。(Priscilla Dickey拍攝)
美國撤僑飛機由貨機改造而成,沒有窗戶也沒有空乘人員。外交工作人員穿著防護服為乘客發放飲料食品,定時測試體溫。(Priscilla Dickey拍攝)

鄧哲菲說:“飛機沒有窗戶,就是一個貨機的感覺,沒有廣播。如果有顛簸,前面的藍色的燈就會一閃一閃,非常恐怖。飛機上當然也沒有什麼Wifi,但是他們給我們吃的也都是蠻好的。而且機上沒有空乘人員,都是大使館的工作人員穿著防護服。他們心情也很好,還在搞笑啊。飛機上大概200多人,沒有人在抱怨,大家都很感激能夠上這個飛機,就算等了很長時間。終於到了美國的空軍基地,我們也都非常開心。”

安定下來的他們回顧在武漢封城,交通中斷後的生活,不免唏噓。

麥克格里回憶說:“在我的公寓的步行距離內有一個沃爾瑪,所以我們會去那裡,你得先量體溫,然後他們才讓你進入。他們有不錯的物資供應。任何東西都不存在短缺。但是,提著三四十磅的東西,走大約一英里半。那是最難的事情。”

普里西拉說:“藥店實際變成了免下車服務,他們不讓你進藥店。你得站在外面,等他們把藥拿給你。”

回到美國,雖然還是在軍事基地進行隔離,但他們自己的安全得到了保障。而對仍然在疫情區的朋友的擔憂湧上心頭,他們是不是健康安全?他們的生活什麼時候才能恢復正常?

武漢出生和長大的韋女士由於不是美國公民,不符合上第一架撤僑包機的條件。從第二批撤僑包機開始,持有綠卡者也符合撤僑條件。韋女士趕上了第二批包機。目前在美軍基地隔離的她說,現在的武漢讓她很痛心。

她說: “我在國外生活這麼多年,我看到我出生長大到17歲的城市變成這個樣子真的很傷心,覺得很無辜。如果說現在死亡人數是900多個,那不光是900多條人命,那是900多個家庭。很多很無辜的人都牽扯進來了。”

麥克格里說,倉促之下,他都沒能跟朋友好好道別。“我最後見到的人是一個叫麗莎的女士,這是她的英文名字。她是中國人,她有點像我住的公寓樓的看門人。所以我看見她,把鑰匙給了她。而且,你知道,中國人不太喜歡擁抱,但我說,給我一個擁抱吧。我給她一個擁抱。她英語說得不好。她只是說,我愛你。我聽了就哭了。我有點崩潰。我覺得離開我的朋友很傷心。他們仍然生活在疫情之中,你知道,他們每天的生活更靠近疫情,因為人們在生病,有人死亡。我有朋友告訴我,她爸爸有三個朋友死了,另一個朋友告訴我他認識的一個人死了。所以,這都是切膚之痛。而且,這些人是我關心的人。所以,這讓我覺得(傷心),還有其他人,他們都很害怕。”

普里西拉8歲的女兒赫敏·迪基出生在湖北十堰,她生命中的大部分時光是在武漢度過的。那裡幾乎承載了她所有的童年回憶。

她說: “我很想念我的朋友。他們有些是中國人,有些是美國人。離開他們,離開武漢讓我有些傷心。”

普里西拉甚至為不能幫助還困在武漢的朋友而感到內疚。

她說:“我之所以感到內疚,是因為我們能夠躲避病毒,而其他人,他們沒有選擇。中國人他們沒有選擇,他們不得不去面對。他們正在盡其所能面對疫情。他們努力在最壞的情況下爭取最好的結果。我為此感到很傷心。你知道我沒法幫他們。“

武漢爆發的這場新型冠狀病毒疫情不僅使困在武漢的人與外界隔絕,也引起了其他地方的人對身邊的武漢人、湖北人甚至中國人的一些排擠舉動。

武漢土生土長的韋女士感同身受。

她說: “那些被關在武漢外面的,無家可歸的武漢人,受到了可以說是虐待。那些人被打,車胎被戳破,不給他們住,不給他們吃。真的很糟糕。“

鄧哲菲家住亞利桑那州,他說,他在那裡也感受到了這種歧視。

他說:“你說湖北這兩個字,人們就離你100米遠,不想碰你。這種歧視讓我很擔心。最早是我老婆在美國的一個媽媽微信群裡,都是來自中國的媽媽們,她們就開始發各種各樣的評論,基本上就是罵湖北人和武漢人。他們聽到亞利桑那,就是我們在美國的家,有一個病例,就一個,在亞利桑那州立大學附近。他們就說'他為什麼來美國,為什麼沒留在中國,太不負責任了。'開始各種各樣罵這個人。然後我老婆就在那個群裡出現,說'大家好,我是武漢人。 '讓他們淡定下來。就是說其實我們也是人,我們不是有病的怪物。我們和你們一樣,我們也很擔心這個,也在做足夠的安全措施。”

雖然離別倉促,但是,緣未盡,情未了。普里西拉說,她在湖北科技大學還有一些課程沒有修完。疫情平息後,她會繼續回到校園完成學業。

麥克格里已經開始了他的退休生活。他說,這次在武漢的經歷給以後的寫作和演講提供了素材。

鄧哲菲說,這次的經歷是他教育孩子的寶貴財富。他希望通過這樣一個醫療危機教育孩子,面對災難不能慌亂,要成為人群中冷靜鎮定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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