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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力承擔還是尋求最佳利益 中國為何對新興國家債務減免保持低調?


人們走過在北京召開的第二屆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峰論壇宣傳板。 (2019年4月27日)
人們走過在北京召開的第二屆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峰論壇宣傳板。 (2019年4月27日)
無力承擔還是尋求最佳利益 中國為何對新興國家債務減免保持低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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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是世界最大的雙邊貸款債權國。七國集團(G7)財長今年5月特別點名中國,希望中國能對債務國伸出援手減免債務。不過,中國態度始終低調,至今未發表任何聲明回應。分析人士說,中國自身的財政困難,將會在很大程度上限制其向經濟困難的經濟體提供援助的能力。此外,中國也在等待一個跟個別債務國單一雙邊協商的機會,利用個別化與差異化的談判內容,為自己在自身財政困難和債物國賬款拖欠的兩難中,取得一個比較好的平衡。不過,分析人士也提醒,中國要有貧窮國家可能全面拖欠賬款的準備。

路透社7月4日報導,在新冠疫情爆發後,許多國家因為龐大的經濟壓力而陷入困窘,正在尋求債務減免,比如第一個在新冠疫情流行期間拖欠部分美元計價債券債息的中國一帶一路非洲國家贊比亞,就在尋求中國減輕其170餘億美元的外債。

據了解,中國對贊比亞機場、高速公路和水電大壩等大型基建的融資金額超過60億美元;對老撾的投資項目也有813個,總價值超過160億美元。肯尼亞和埃塞俄比亞也在努力償還由一帶一路項目修建的鐵路和其他基建設施的貸款。

近十年來,許多新興市場國家在通貨膨脹、低利率的情況下累積了巨額債務。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數據指出,大約60%的低收入國家處於債務困境或高風險之中。

斯里蘭卡今年四月宣布,該國無法償還510億美元的到期貸款及利息。其中,中國占了斯國10%的債權,與日本並列,是該國最大的債權方。

上海復旦大學綠色金融與發展中心今年三月的報告指出,68個發展中國家積欠中國1100億美元債務,使得中國榮登僅次於世界銀行的國際開發署外的最大單一債權國。這些國家今年必須償還中國的債務高達140億美元。

該報告還說,這68個國家中,有超過8個國家的國民所得2%都要拿來償還中國債務,而非洲的安哥拉用來支付中國的貸款利息和本金,更要佔其國民所得的5%。

中國保持低調

七國集團在今年五月的財長會議上也特別公開點名中國,希望中國可以扮演更積極的角色,對陷入債務困境的發展中國家伸出援手。但中國至今態度低調,未明確回應。

路透社說,中國資助建設的一帶一路項目,從贊比亞首都盧薩卡國際機場的3.6億美元擴建案,到斯里蘭卡首都科倫坡的14億美元港口建設案,一些新興市場國家正在進行一系列的債務減免協商,但在這些複雜的談判中,卻不見最大債主中國的踪影。

接受美國之音採訪的分析人士普遍認為,北京之所以悶不吭聲,一方面是因為它不是G7成員,尤其在西方和中國日益激烈的競爭中,北京自然不會遵循 G7 發布的政策指導;另一方面,中國也在等待債務國提出重啟談判的要求,但這些談判內容,中國沒有必要知會G7國家,也不需要在國際媒體高調反駁,因為私下個別進行對它更有利。

北京處境兩難

台灣文化大學國家發展與中國大陸研究所副教授李孔智在接受美國之音採訪時表示,中國近年來經濟成長趨緩,中國的外匯存底在2022年4月底時是3.12萬億,其中美國公債是1.04萬億美元,對外負債餘額是2.7餘萬億美元,若再扣除一帶一路投入的近1萬億美元,中國能夠動用的外匯存底其實非常有限。

他表示,所以對中國來講,重點不在於 G7或任何大國對它有何批判與指責,而是在於其如何能與一帶一路債務國達成協商,並收回欠款,以便在自身財政困難,以及債務國賬款拖欠的兩難中,取得一個比較好的平衡。而最好的解決方案就是個別處理債務國的債務問題,這也是為何中國對於債務減免保持低調的原因。

李孔智說,每個債務國的需求不太一樣,國內政局也不一樣,有時小國並沒有那麼成熟的政治文化和人民素養,這些國家內部本身存在各種問題,但中國可以通過穿針引線,幫助解決其中一些問題。

個別談判最有利

他說:“如果(中國)能夠熟悉各國內政的話,我覺得來洽談每一個國家的解決方案,其實是有空間的,而且這樣的洽談會讓中國的損失是最少的。”

李孔智認為,如果這些債務國對北京提出一個新的還款內容,北京應會適度妥協,因為如果不這麼做的話,北京原來設想的國際外交影響力也會大打折扣。

台灣國防安全研究院國家安全研究所副研究員劉蕭翔在接受美國之音採訪時也說,中國在債務減免上保持低調的最主要原因,就是因為它不希望把它跟債務國之間的貸款條件透明化,因為這樣很可能會連帶使得一帶一路倡議裡的其他相關合作項目也必須公開,而引來更多西方國家的批評,這對中國來講不是一件好事。

台灣中央社在今年五月底引用知情人士的說法報導,中國對棘手的債務重整經驗不足,公共貸款人之間協調又慢,因而耽誤了對贊比亞的債務減免。

然而,有分析人士說,事實上,中國過去並不是沒有處理過債務減免的案例,比如2018年馬來西亞總理馬哈蒂爾上台後,就廢除了上一任總理納吉布跟中國簽訂的東部鐵路計劃並與中國擬定新的還款計劃,新計劃的成本較舊的降低了約三分之一。這對馬哈蒂爾的個人政治威望以及當時馬國多數民眾的期待,都獲得了滿足。

政治宣傳目的與戰略利益

除此之外,劉蕭翔指出,2021年的11月,在中非合作論壇第八屆部長級會議上,為了落實二十國集團(G20)債務議程,中國對貧窮國家緩債21億美元。更早之前,在2018年9月的中非合作論壇北京高峰會上,中國也免除了跟它有邦交的非洲窮國截至2018年底到期未償還的政府間無息貸款債務。

劉蕭翔說:“從這上述的例子可以看出,中國願意為新興國家減免債務多半帶有很強烈的政治宣傳目的,而且是在重要場合,以形塑中國是一個負責任的大國,這才是中國的主要考量。”

劉蕭翔強調,但這並不代表中國真的要做一個負責任的大國,而可以讓新興國家予取予求,中國是有選擇性的減免債務,比如2020年4月,中國就沒有妥協對坦桑尼亞的債務減免,即便它說要廢除與中國的合作計劃也是一樣。

劉蕭翔說:“中國願意免除債務,必然是這個舉動會對它有利,這個經濟損失還在它能夠負荷的範圍內,以此換取更高的政治理由與戰略利益。”

施壓中國

劉蕭翔表示,中國這一波的債務減免危機跟俄烏戰爭不無關係,G7這一回特意點名中國,多少有對中國施壓的意思,希望中國在俄烏戰爭能有所表態或動作,因為對七國集團來說,俄烏戰爭對他們的影響可能更大,而這些新興國家的債務危機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況且類似的債務問題,過去已有巴黎具樂部在處理,而20國集團也有共同框架在進行相關的債務問題解決。

新加坡國立大學李光耀公共政策學院助理教授柳庸煜在接受美國之音採訪時表示,出於兩個因素可能使北京目前無法向債務國提供債務減免,一是中國自身經濟金融狀況不佳,無力承擔債務減免;其次,如果北京現在給予某個債務國減免債務,可能會為參與一帶一路倡議的其他債務國樹立一個危險的先例。

中國要有準備被拖欠帳款

他表示,全球的通脹壓力和經濟衰退對發展中國家的打擊很大,也會伴隨更多社會與政治的矛盾與不穩定,而這其中很多是一帶一路倡議的參與國。這意味著許多一帶一路項目的財務可持續性可能會削弱,也代表北京可能無法從這些項目中獲得最初預期的那麼多利潤,因此中國要有準備,貧窮國家可能全面拖欠賬款。

柳庸煜表示,中國自身的財政困難將會在很大程度上限制其向經濟困難的經濟體提供援助的能力,因為這樣做可能會加劇國內本已糟糕的經濟形勢。但在戰略利益高於經濟成本的情況下,中國還是會對一些國家伸出援手,比如對東南亞和非洲的某些國家,因為它們的地緣戰略或自然資源特別重要。

劉蕭翔說,中國過去推動一帶一路時,內部即有一些關於“海外大灑幣”的批評,現在適逢中共20大即將召開,習近平的連任是當務之急。在這樣的氛圍下,中國會以先顧好自己為優先,看看近期斯里蘭卡破產,中國也沒有挽救之意,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況且中國向來標榜它不干涉他國內政,如果中國此時伸手援助破產的斯里蘭卡,反倒真的會讓自己陷入更加兩難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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